從性罪犯看丹麥──移民更融入社會

在移民政策上，瑞典和丹麥有如天與地的差別，瑞典有全歐最寬鬆的移民政策（不到40年，移民及其下一代就佔全國1/5的人口），而丹麥則有全歐最嚴格之一的移民政策。即使左右兩派輪替，兩國的移民政策也沒有太大的改變。從多元文化社會的矛盾面來看，瑞典是愈來愈嚴重，丹麥相對平靜很多。有些聲音是，丹麥的移民和主流社會整合得比較好。說也奇怪，在瑞典，舉著反移民旗誌的極右派政黨，其實也得到不少「較深膚色」的移民選票。就連「先到」瑞典的部分移民，也覺得移民政策愈來愈有問題。

幾天前，政治立場右傾的丹麥報社Jyllands-Posten有篇報導提及政府將提供難民性教育課程，以減少移民的性犯罪問題。對歐洲移民議題不熟的人，看到這則報導，可能很自動地把「穆斯林（男性）」和「強暴／性侵害」連在一起。報導中，有列出明確的性犯罪數據，指出即使性犯罪者中的移民與移民後代雖然是少數，但按其人口比例來計算，其性犯罪問題確實是明顯嚴重，但真的是這樣嗎？

前一篇談到瑞典警方登記的「初步」強暴犯行統計（不論有沒有真的犯罪），這一篇則列出丹麥「已經過法院判決」的性犯罪統計數據。瑞典警方不公開強暴犯行的執行者的族群背景，但丹麥統計局竟然公開犯罪統計當中的族群背景。瑞典的數據是不論真偽的舉報數據，在民眾報案時所登記的，早在犯罪調查之前，當然沒人知道是不是「真」的犯行。丹麥的數據則是列出經過法院判決之後的「罪犯人數」統計。丹麥的「強暴」定義範圍是最小的，而瑞典的「強暴」定義範圍界於丹麥的「強暴」與「性侵害」之間。本篇不管強暴和性侵害的界線問題，而選擇包含強暴與性侵害的「性犯罪人數」數據。

丹麥統計局的罪犯統計始自2000年，最新年分是兩年前，當中缺少2001與2003的資料。數據事實際只包含15至79歲，分成「15-19歲」、「20-29歲」、「30-39歲」、…與「70-79」歲共七個年齡組別，國籍有本籍外籍之分，族群背景有「丹麥裔」、「移民」、與「移民後代」之分，亦有按「主要國家」區分的族群背景，或者大略分成「西方」與「非西方」背景。丹麥統計局所定義的「西方」是指現有的歐盟28國、EFTA、歐洲迷你國、美國、加拿大、紐西蘭、和澳洲。在此加總「本籍」與「外籍」，也加總「移民」與「移民後代」，並把數據依「族群」分成三大組「丹麥裔背景」、「西方非丹麥裔背景」、「與非西方背景」，並額外加總出「特定背景」。在這裡，「特定」指的是穆斯林人口過半的主要國家（請參考前一文），包含土耳其、阿爾及利亞、埃及、摩洛哥、索馬利亞、突尼西亞、阿富汗、印尼、伊拉克、伊朗、約旦、科威特、黎巴嫩、巴基斯坦、與敘利亞。在資料庫中，其他穆斯林人口過半的國家，則併入「其他非西方國家」當中，並無法單獨選擇。針對「判決」，在資料庫中選擇「非暫緩監禁」、「暫緩監禁」、與「罰金」三項，並加總之。下兩圖呈現丹麥裔Dan（紅）、西方非丹麥裔WIm（綠）、與非西方背景NIm（紫）等族群的「性犯罪人口」佔該族群人口的比例（十萬分之一），也呈現全體All（藍）的數值。「族群人口」對應到相同的年齡組別，並取兩年年初人口數的平均值（如2013年的人口是2013年與2014年年初人口的平均值）。圖左為七個年齡組的加總，圖右則為15-20歲年齡組與20-29歲年齡組的加總。


兩圖的趨勢者皆是，「全體」數值逼近「丹麥裔」，而且在右圖中，兩者幾乎相等了。非西方背景的性犯罪者比例，有減少而逼近全體的趨勢，而右圖中的逼近速度特別快。這意謂著，非西方移民背景愈來愈融入主流社會。細看2013年的資料，該年所判立（僅選擇資料庫當中的三項判決）的丹麥裔性罪犯有394位（佔全體81%），西方非丹麥裔有17位(4%)，非西方背景有73位(15%)，而前述「特定背景」則有59位(12%)。按該族群人口比例來看，丹麥裔性罪犯佔十萬分之20，西方非丹麥裔佔十萬分之18，非西方背景佔十萬分之48，特定背景佔十萬分之67，而全體則佔十萬分之22。若選擇年齡層20至39歲，丹麥裔性罪犯佔十萬分之29，西方非丹麥裔佔十萬分之14，非西方背景佔十萬分之38，特定背景佔十萬分之53，全體則佔十萬分之29。此特定背景的性罪犯人口比例規模，在全體年齡層中，超過丹麥裔的三倍，但在20-39歲的年輕組別中，只超出八成。

對少數族群議題不熟的人，看到數字可能會不由自主地「以偏概全」──穆斯林男性性罪犯很多，所以很多男穆斯林都有可能成為性罪犯。事實上，在前年，部分伊斯蘭國家背景移民，在資料庫中的數值（性罪犯人數）為零，而且有不少伊斯蘭國家背景移民的後代，也是如此。這些國家背景的人們，表現得比丹麥裔還要好。有關少數族群的統計數字，若隨意地報導出來，少數族群很容易因此被污名化。這篇報導所用的數字，是針對所有移民，而不是針對非西方背景的移民，更不是針對穆斯林國家背景的移民。但報導卻引導讀者──那些以穆斯林為多數的難民，是應該要被教育的，因為他們是潛在的性罪犯。數字是否被錯誤地呈現，右傾的報社不太在意這種問題。丹麥某家娛樂導向的報社，也有刊出這篇報導，卻加上一張聳動的圖片。既有交待不清楚的數字，又有煽動性的圖片，那簡直是右到不行了。難民的性教育課程，本是要防犯父權下的性暴力，卻又被媒體拿來作文章。性教育最重要的目標，是培養兩性之間的相互尊重，以及讓女性懂得如何保護自己，這並非只適用於穆斯林難民，其他文化背景的難民也同樣適用。

從2000年到2013年，15-79歲丹麥裔人口僅增加1.9%，西方非丹麥裔人口增加82%，而非西方背景族群人口則增加64%，然而全體性罪犯人口比例卻沒有明顯變化。跨時的移民性罪犯論──「性罪犯變多了，是移民的問題」，在丹麥並沒有討論的餘地。乍看之下，移民性罪犯佔其族群的人口比例很高，但經由檢視歷年數據，則大幅削弱極右派的反移民論述──「性罪犯移民太多了，所以我們應該要減少移民」。這也是他們最擔心的事，丹麥裔不斷被其他族裔稀釋，但是他們最討厭的外族，卻是愈來愈乖巧，所以能夠反對外族移入的理由愈來愈薄弱了。

【要點】
1、和瑞典反其道而行，丹麥官方公佈性罪犯的族群背景，政府又要難民接受性教育！
2、在前年判決的性罪犯中，族群背景是穆斯林人口過半國家的性罪犯，僅佔全體一成多，而不是極右派所設想的佔多數
3、非西方背景的人們當中，性罪犯所佔的比例，長年趨勢是減少的
4、特定背景性罪犯佔該族群比例，年輕族群比所有年齡層少了很多
5、丹麥裔逐漸被其他族裔稀釋，而彼此的差異也愈來愈小了